第二十五章

一九九二年的春节转眼就要到了。

腊月二十八的早上七时许，秀芹起炕后，准备到下屋拣些柴禾回屋做饭。她刚打开外门，险些与一年轻小伙子撞个满怀，她定神一看，原来是文革回来了。

只见文革穿着一身未戴领章领花的黄军装，身上背着一个大背包，手中提着好几个纸包、布包。

文革也有些猝不及防，楞了一下，说话已没有结巴的“痕迹”了，冲秀芹说：

“妈妈，我回来了，不去了。”

“怎么？是不是退伍了？咋不提前告诉妈妈一声，也让妈妈有个思想准备呢？也好给你收拾房间”，秀芹略显惊讶地问。

“是的，妈妈”，文革回答道。

“那，快进屋，外面冷，小心着凉”，秀芹关切地说。

文革“哦”了一声，进屋了。

秀芹简单拣把柴禾后也进屋了，她随手把外门合上，阻止寒风进屋。

那时，王晟仍未起炕。近段时间他老是很晚起来，内心的痛楚只有他最清晰，家中许多的事情要等待他去办理。

秀芹放下手中的活儿，仔细地端详着文革。文革较上次回家见胖了，个头略长些，只是背儿有点驮，虽然已是二十三岁的大小伙子了，但还是一脸的孩子气。文革把随身携带的东西放在厨房的一旮旯处，傻傻地站在厨房中间，他似乎很想说什么，但不知这么说。家中的住房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看上去显得似乎比他入伍时还苍凉。

秀芹忙问：“孩子，路上很辛苦吧？”

“没啥，有许多回家的战友陪同。”

“和你一起入伍的战友都回来了吗？”

“妈妈，我都是老兵了，他们几乎都提前走光了。”

“入党了吗？我记得两年前你就向组织递交了申请。”

“是的，刚转正，这不，组织关系证明都开了，我放到包子里去了，现在去给你拿看看。”

“好，不用了，”秀芹说，“咋回到家，可能有点不习惯，先休息休息，妈去做早饭。”

“我帮您做，肯定很好的”。文革说着便开始脱去上衣外罩，准备和妈妈一起做早餐。这个时候，王晟起来了。

文革忙上前说：

“爸爸，您起来了。”

“你咋这么多的废话，都几点了，还不起炕，谁象你们这些懒散的当兵的。”王晟没好气地回答。

“孩子刚回家，你也不问问情况，净说些没用的话。”秀芹也没好气地回敬王晟一句。

“问啥问啥，谁未当过兵，当了五六年的兵，混成这德性，回来能干什么，我不会白养他的。”王晟边洗脸边嘟囔着。

“一大早就发火，谁该你的。眼看就要过年了，也不少说几句，真是的，德性未改”，秀芹边做饭边自言道。

“爸，妈，你们别吵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为了这个家你们付出了许多”，文革急忙劝说。

“不用你瞎夸，你也不能为家里做些什么，趁早找活干，我可没闲钱伺候你。”王晟在一旁嚷着。

秀芹、文革没有搭腔。

不大工夫，早饭做好了。

王晟没有问问文革的情况，匆匆吃了几口饭，骑上破旧的自行车走了。

一整天，文革没有闲着，把屋里院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午饭，王晟没有回来吃。

天快黑的时候，王晟又一次醉汹汹的回来。车子未放稳，倒了，他也懒得去扶，踉踉跄跄进屋了。

那时，文革在帮助秀芹拆洗被褥，迎接元旦的到来。

王晟瞥见文革一眼，破口大骂道：

“都是没用的东西，回来干——啥？就混身皮，你明——天就给我滚……”边骂边上炕躺下，紧接着就发出阵阵呼噜来。

谁也没有理睬他。

那时的冬天，也没啥可干的。

春节将至。

一天午间，县民政局专业军人安置办公室的人打来了电话，说是让文革去报道，拟分配到县石油公司上班。

这消息，多少让王晟心里得以安慰。他第一次对回家这么久的文革温和地说：

“你有了工作了，我也省去一块心病，这么多年来，我实在太累了，自己的事自己把握，至于处对象结婚的事我也无能为力，向你大哥学习吧，文英的病还在牵挂着我，别说我口黑，将来你就会明白的。”

文革点点头。

秀芹接着说：

“文革，不管分到什么工作岗位，年轻人嘛，好好干，现如今找个固定工作难啊，闲暇时，多看书学习，最好能拿个社会大学文凭，也许将来会有用处的。”

文革又点点头。

第二天，文革早早地去报道了。他被安置在石油公司的一个驻乡加油站工作，说是过了正月十五后上班。

春节期间，文英给王晟他们打来了电话，病情比较稳定，只是太想念爸爸妈妈和哥哥们。

当年的春节很平静。文青一家三口人独自过节，他不想再惹父亲生什么气，节前买好了礼物看望了秀芹，秀芹也十分怜爱他们，背着王晟偷偷地去文青家，给孙女欣煜压岁钱，还请求周风的谅解。

正月十六上午九时许，文革打好了行李，大都是部队转业时用过的，准备上班住宿用。临行前，王晟只说一句话，一句很粗鲁的话：

“X你妈的，好好工作，别给老子在外面扯犊子。”

文革似乎并不在意他的“骂”。

秀芹拿出一件她在节日里赶制的毛衣，疼爱地对文革说：

“去那，别想家，把工作赶得出色些，要把部队里的一些好做法带到新的工作岗位。想家了，来个电话，多利用些时间学习业务知识，这个时代，没有知识，没有一技之长是吃不开的。”

文革笑着说：

“妈，你放心，我也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咱家的情况我知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对了，开春天气还很冷，妈给你织了一件毛衣，你带去，冷时穿上。”

“妈，你总是关心别人，你也要注意身体呀！”

“放心去吧，妈没事。”秀芹说完，又咳嗽起来，她习惯地点上一根烟。

“妈，我赶紧去了。”

“好，妈送你到车站吧。”

“不用了，我能行，妈。”

“还是让我送送你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秀芹帮文革拿了一些零碎的物品，在寒风中陪文革到了客运站。

客车启动了，文革向秀芹挥手告别。

望着远去的客车，秀芹又一次落泪了。

送走了文革，在返回的途中，秀芹想起了文化——

这孩子到底在哪，是不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但她马上又打消了这种想法，文化个性强，极适应各类环境，她相信文化会安然无恙的，可她又怕文化走以前的老路……

经过短暂的自我安慰，她的心又沉重起来，她又想起了文英——

小小的年纪就经历了如此多的坎坷，命运对她太不公平了，愿真主保佑她平安，谁也再折腾不起……

她想到了小敏——

这么多年来，她把身心都扑到了王晟家，极少过问小敏的事。小敏初中毕业后就开始了自谋生路，前不久找了一个对象，她仅在春节了见过一次面。今天，她该去看看小敏，她也需要爱……

作者简介：李宝，笔名沐雨、子玉、李默默，首届茅盾文学诗歌奖十大最具有影响力诗人，国家中兴100伟大诗人，长城诗歌奖获得者，《当代中国诗人》文学工程院文学院士、签约诗人，诺贝尔文学奖大中华区最具竞争力100强诗人，荣膺“世界汉语诗歌十大卓越文化名人”称号。《大东北文学》《大连文学》《辽宁文学》签约作家。现任黑龙江省五大连池市公安局信访办主任，四级高级警长，五大连池市政协委员，中国报刊副刊会员，公安部文联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五大连池市文联作家协会副主席，省公安厅特约调研员。小说专著《黄土情黑土味》《红字墓碑》（2018年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李宝诗文集》（2020年世界汉语文学出版社），创作的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小说（小小说）等文学作品散见国内报刊网站，先后有80余篇（首）文学作品获得国家级省级等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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