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秀芹和王晟在安顿好文英后，双双拖着极其疲惫的身体返回了各自的工作岗位。那时，距离新年的春节仅有一周的时间。

在他们回苏北到北京为文英看病的日子里，文青主动照看父母的老屋，每日确保室内的温度在零度以上，以来抵挡恶劣天气尤其是大雪的侵袭和覆盖，拯救风雪飘摇中的老屋得以残喘，以温暖的方式迎接他们的到来。

就在秀芹他们回到家的第二天下午，文青、周风买了许多水果和蔬菜并带上不满三个月的女儿欣煜来到了父母家。那时，时至春节临近，秀芹单位的领导考虑到她身体状况，特允许她提前在家多休息。

秀芹见文青他们的到来，很是客气，向迎接客人似的让他们进房间坐，尤其是见到白白胖胖的孙女欣煜时，秀芹显得格外激动，笑呵呵地说：“快把孙女让奶奶抱抱”。周凤顺势将女儿递给了秀芹，秀芹小心翼翼地抱着孙女，把近两个月来的疲惫抛到了九霄云外，逗的孙女咯咯直乐。秀芹脸上也流露出近来少有的笑容。

周凤担心婆婆身体吃不消，几分钟后便将女儿接了过来，自己抱着和婆婆说话。

少许，秀芹有些过意不去地对文青他们说：

“要不是文英病了，我非要给大孙女搞个满月庆贺不行，这个礼，奶奶一定要补的。”说着，她从衣兜内拿出五十元钱执意让周风收下。

周风却说：“不用了，妈妈，你的心意我和文青领了，文英小妹看病还欠那么多的饥荒，我们刚刚成家不久，也没有积蓄赞助，你留下给文英治疗或自己买点药吃吧，你的身体又不怎么好。”

秀芹直言对周风说：

“你是不是嫌少，无论如何要收下，这是奶奶给孙女的一点意思，也不是给你们的，你要是不收，就是瞧不起我这个不称职的婆婆，我可是你的后婆婆呀，我要是对孙女没有一点表示，这一传出去，不知又会引来什么闲话。”

“不会的，妈妈的，我还是了解您的，我不管别人说您什么”。周凤说的也很认真。可秀芹有些似乎挂不住脸了，手捂住胸口咳嗽起来。文青走上前，在她的背部轻轻捶了几下。

文青见母亲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劝说着让周风暂收下母亲的心意。周凤略显羞涩，接过那五十元钱。秀芹直了直身子，有些如释负重。

孩子生来爱睡觉，欣煜不大功夫就在襁褓中熟睡了。周凤将女儿轻轻放到炕上，准备帮助秀芹做些什么，但被秀芹叫停。接着，秀芹和他们唠起了许多关于文英病情的事，不时地伤心落泪，自责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义务。

文青和周风安慰秀芹道：

“妈妈，你已尽心了，亲生母亲又能怎样，相距这么远，她也知道您的身体状况，您不要多想，也要多多关心自己的身体……”

秀芹边点头边擦眼泪。泪水，对于这个不幸的女人来说不知流了多少。为了这个家，她苦苦地支撑着，可以说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支撑着。

快到下班的光景，文青和周风让秀芹看着孩子，主动地做起了晚饭。

就在饭菜即将做好的时候，王晟回来了。文青和周风一起和他打招呼，他没有理应，径直进了房间。文青他们习以为常，也不再计较他，依然在忙碌着。

“你快看，咱的孙女长得多俊，都快仨月了，你抱会好吗？这可是你们老王家的根啊。”秀芹看上去很开心地对王晟说。

可不知咋地，也许文英的病情让王晟的情绪一时难以平静，居然高声嚷嚷：

“看什么看，你愿抱自己抱，都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说完，他把穿了多年的灰色风衣猛地甩在炕上。

“你怎么了你，孩子得罪了你，你整天发火，家里成什么样子了？有本事你去把文化找回来！”秀芹生气地顶撞他。

在灶房做饭的文青、周风清清楚楚地听到父母的吵架声，但没有进去劝阻，唯恐引起父亲更大的不悦，除了因为文英的病情缠绕着他外，日常的德行没有什么改观。

饭菜做好后，天色已黑。周风对文青悄悄地说：

“咱们回家吃吧，看她爷爷那态度，咱别在这儿障眼了。”

文青没有回答。他进了房间，把欣煜从炕上抱了起来，在孩子方便后，小声地对秀芹说：

“妈，我们回去了，你们吃过饭后早点休息，择日再来看你们。”

“别，别这样，”秀芹急忙站了起来，说，“你们还是吃过饭再回吧，天都这么黑了，回去也得现做。”

“没什么，主要是不想给爸爸添乱子。”周风瞧了一眼王晟，会意地对秀芹说。

“添什么乱，你爸爸就这个德性，别和他计较，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咱们先吃去。”秀芹说着走进了灶房。

“不了，妈妈，小妹的病情让你们费心可，我这儿有五百元现金，给小妹看病用，你收下吧。”文青声音低低低说。

“你们小家小业的，孩子又小，也需要钱花，你小妹治病的费用由我和你爸爸扛着，别这样。”

周风是个痛快的女人，她一把从文青的手中抓过那五百元钱，硬塞到秀芹的手中，说：

“妈，咱是一家人，您就别客气了，我和文青要走了。”

秀芹没有去接钱，心酸地流出了泪水。

周风帮助文青系好了背孩子的襁褓，把钱放到吃饭的桌子上，向秀芹挥挥手，含着泪眼，踏黑回家了。王晟没有出来送送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有。

小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秀芹把放在桌子上的五百元钱轻轻地拿在手中，捂在胸前，口中喃喃地自语道：

“孩子们都能向文青那样该有多好呀，真是苦了这孩子，你们千万别生妈妈的气啊，妈妈也是苦命一个，都是老天爷惹得祸……”

那晚，秀芹和王晟没有说话，他俩谁也没有吃晚饭。

文青在夜幕漆黑、寒风兮兮中背负着孩子，周凤紧跟着，在冰雪覆盖的回家路上沉沉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快过春节了，道路两旁的单位或个人店铺、住家没有显现出丝毫过年节的景象，偶尔有车辆通过，略显边陲小镇的存在。

十几分钟后，天空忽然飘起了不大不小的雪花，不时地落在文青、周凤的脸上，凉兮兮的。周凤检查一下襁褓是否严实，欣煜发出咿咿呀呀的儿语声，似乎在说“冷、冷、冷……”。

四十分钟后，文青他们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出租屋，炉膛内的炭火早已熄灭，房子内的一切似乎都快结冰了。周凤抱着孩子在屋内来回走动，文青重新把炉子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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