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从一九八六年的夏季到年末这段时间，秀芹忙坏了，寻找文化一直都没有放弃，但仍杳无音信，同时不仅要照顾文青、文革的日常生活，还要为孩子的前途和俩小叔子的工作、婚姻忙碌着。

这年夏天，文青顺利地考上高中二年级。可文革仅仅通过了初中毕业考试，连参加中考的机会都失去了，这并没有让秀芹有多大的失望。因为她对文革是十分了解的，自那次文革被王晟极度修理后，文革确实变乖了，可学习成绩是牛尾巴穿豆腐——提不起来。无论各方如何努力，文革就是老牛拉破车——嘎叽悠悠的。王晟的气没少生，文革也没少挨骂。后来秀芹与王晟商量，待文革初中毕业给找份工作，免得整日操心。

那时候城里就业方式已开始改革了，所谓的接班不存在了，通过社会关系安排子女就业也不是谁都能办到的，没钱没人没靠山简直比登天还难，但国家对大中专毕业生还是实行分配制度，只不过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国家的各项改革已经逐渐走上正轨，传统领域的许多旧模式就框框开始打破。所以，在当时的小镇上，无论是各行各业用人都从高中毕业生中或大学漏子中招考。文革的条件不具备，王晟只好再等等看，在某基建工地给文革找一份体力活干，这样一来便于栓住文革，免得他再走文化的路，要是那样，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吗。

一九九六年秋，王晟的小弟弟王鹏从部队复员到地方，被民政部门安置到县社工作。这在当时已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了。可秀芹认为，王鹏在部队是从事侦察工作的，干这份工作难以发挥他的特长，最好能转到公安从事刑侦工作，对于王鹏的成长是最有利的。可当时要想进公安部门工作的确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

秀芹既然想到了，她就要付诸实施。

一天晚饭后，秀芹把这想法和王晟说了。王晟为难了。私下认为，告别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进了城里有份固定工作就很不容易了，何况自己在这儿又没有什么社会背景，虽有几个在县里供职的哥们，求人办事不送礼怎么行，由于手头拮据，吃顿象样的饭，一个月的工资有时还不够，当月家庭的生活怎么过。王晟一直沉默，秀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

忽然，秀芹眼睛一亮，对王晟说：

“我姑父是公安局局长，一局之长该有解决的办法，不妨咱们找他试试，虽说他性格倔强，但自家的事总该帮帮忙吧。“

第二天晚上五时许，秀芹特意在小屋里备了一桌酒席，将姑父请到家。吃饭时，秀芹对姑父说：

“俺和王晟结婚时，适逢您去省城学习未赶上，后来事情多，今天特意请你来，补上这顿酒席。”

姑父是位久经世面的人，很了解秀芹的为人性格，今天肯定有事求他，就直言道：

“秀芹啊，你们有什么难事？”

王晟抢先说：

“姑父，其实也没啥难题，只是……吃完这顿饭再说吧。”

“你咋这样吞吞吐吐的，你大小也是学校的官员，平时是这样的吗？这样如何开展工作？”姑父故意激将王晟。

王晟没有马上说话，边瞧秀芹边用手指戳了她一下。秀芹心领神会，接过说：

“姑父，是这样的，孩子的老叔从部队转业分配到县社工作，找您想给调换一个工作，您看能否进公安局？”

姑父说：

“秀芹，你说的是不是王鹏呀？县社的工作不是很好的嘛，许多转业兵都分不进去，况且研究进公安局的事，也不是你姑父我一人说了算。”

秀芹忙给姑父斟点酒，说：

“是呀是呀，我说姑父，王鹏在部队可有一技之长，做侦察工作，要是能进公安局，对你局破案工作一定有利啊，案子破了，你老人家不也高兴吗？。”

姑父一听说王鹏在部队是从事侦察工作的，反而有了兴趣，笑道：

“那你们把王鹏有关在部队侦察工作简短向我讲述一番。”

王晟听出姑父的话中有话，忙手舞足蹈地把王鹏在部队的事一五一十端出来，其间不乏夹点水分，但目的很明确。

姑父听的很认真，一会儿脸色严肃，一会儿哈哈笑了起来。

待王晟绘声绘色讲完后，姑父说：

“听你们这一说，王鹏这小子确实是个人物，可凡进公安局的人选，那要征求县委主要领导的意见，还要提交县委常委会集体研究的，更主要的是还要经过考试考核程序的。”

王晟、秀芹听到姑父这话，以为姑父是故弄玄虚，有些急。

姑父却神采奕奕地接着说：

“现在不妨向你们透露个好消息，县委前几天研究公安局招人的事，也就是在明年元旦前后，转业军人优先，你们要让王鹏好好复习迎考，有什么特殊情况咱们再商议。这个消息暂时保密，因为竞争的人非常多，还有不少县委、县政府要员亲自给我打电话呢。”

听到这消息，秀芹、王晟自然有些感激，酒席结束后，他们又唠叨一些家常，王晟又特意和姑父说起有关寻找文化的事。稍晚，姑父回去了。

不知何故，县公安局招录警察的事情提前到国庆节前。

秀芹自知姑父的脾气倔强，能办的事肯定办，违反原则法律法规的事，就是他的父母找他也不可能办，谁要是给他送礼走后门那真是没门的事。可一天晚上，秀芹买上礼品，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到了他。待秀芹说明来意后，他把脸拉了下来，很生气的样子，对秀芹说：

“我说秀芹啊，我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的，能办的事需要你破费吗？我知道你和王晟很不容易，要是外人我就会把礼品——抛出去，看来，你真操透了心。那好吧，礼品我是不会收的，你拿回去补补自己的身体，姑父不是不为你着想。至于王鹏的事，我会尽最大努力的。”

仅一个星期后，王鹏顺利通过了笔试、面试、体检，于当年的九月三十日拿到了入警通知书。这意味着王鹏将成为一名公安战士，压在秀芹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当晚，王晟对秀芹毕恭毕敬地说：

“秀芹啊，王鹏能考入公安局，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啊，你为我们老王家操碎了心，我代表老王家向你致谢！”说完，他滑稽地向秀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一下子把秀芹逗乐了，极少有的开心。

王晟接着说：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我找家饭馆，特地答谢你。”

“自己家还摆那阵势，别浪费了，把钱花在刀刃上吧！要是安排，我也不反对，咱就在家中整几个菜，把王琼他们几个都找来乐和乐和。对了，我去请姑父姑妈，也让他们来分享分享。”秀芹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请姑父他们的事就不用劳驾你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请，他这老人家一般人是搬不动的。”王晟美滋滋地自告奋勇道。

国庆节，适逢单位放假。一大早，秀芹就起来忙乎，特意杀了一只鸡。王晟去市场买来了许多肉菜。吃过早饭不久，王琼几个全来了，秀海兄嫂也来了，加上几个孩子，足足十五、六人，小屋子显得十分拥挤，但大家都很兴奋。

王晟去请姑父姑妈，到姑父家，姑妈说一大早姑父就去单位值班了。王晟说明来意，姑妈很高兴，称赞王家人的脑子都好使，乐呵呵地答应了。

王晟在公安局的大厅里找到了姑父。姑父说什么不参加，一是节日期间安全很重要，随时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件、案件，作为一局之长可没有这份心情；二是为了顾及社会影响，免得让他人说三道四。不过，姑父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说改日有机会一定去，并告诉王鹏要做好吃苦、打硬仗的思想准备，一定要干出个样子让他看看，咱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午饭开始前，王晟特意在院子里放了一挂鞭炮，以示对王鹏的庆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王晟家有了什么非寻常的乐事呢。

小屋子里摆了两桌。孩子们在灶房小桌吃得津津有味。大人们则在秀芹与王晟的房间谈笑风生。

姑父没有来，姑妈自然成了最珍贵的客人了。起初，秀芹他们纷纷给姑妈敬酒、夹菜，弄得老人家还有些不好意思。姑妈也是农家女出生，自嫁给姑父后，她饱尝了各类艰辛，她深知革命工作的不容易，一直默默无闻地支持丈夫的工作，自己则挑起了家务大梁，很少干预丈夫份内的事，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几个孩子的学习、工作上，如今，她的孩子们都有了份比较舒心的工作并成了家，有的还成为部门的头头，她也安逸了。

姑妈见秀芹他们的热情样子，情深意长地说：

“虽说王鹏考入了公安局，大家自然高兴，可咱家的阿芹的心血可真的没有白费呀，阿芹的命苦呀，可她十分要强，不屈人，办事认真、周到，处处为别人着想。我做姑妈的也没有帮上你们什么忙，这都是你们努力的结果。我敬大家一杯。”

姑妈这一说，大家反而不是心思，觉得似乎欠了点什么，纷纷起立共敬姑妈。姑妈不胜酒力，不大会儿，脸红了，话自然就多了起来。她冲着王鹏说：

“阿鹏呀，可要好好干，你和你姑父即是亲属关系，又是领导和同事关系，干什么可不能落后，更不能出差错，你三嫂可没少为你操心啊，有什么事可不要过分自作主张，一定要与兄嫂商量商量。”

王鹏点头称是，并单独敬了姑妈一口酒。姑妈开心地喝了，并一个劲儿夸王鹏是个好青年，有合适的女孩一定给他找一个。姑妈的话弄得王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今天的主角应是王鹏，可大家却把秀芹当作了上宾，你一口他一口敬个不停。秀芹虽身体不好，但酒量是有的，没有推辞。一根烟燃尽后，她又开始点上一根，对大家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很了解你们，你们在这儿单拼独斗，有今天这个结果，很不容易，作为你们的嫂子，尽量帮助你们，我真心希望大家都有出息啊！今天，王鹏考上了公安局，在座的都有份功劳，虽说王鹏很争气，关键大家都有一种团结向上的劲儿，这就好办。做什么都要做出个样子来。”

秀芹借着酒兴，说得都是掏心窝的话。大家听着一个劲儿点头赞许。

酒席结束了，秀芹稍喝高些，咳嗽了一会儿，陪姑妈聊天。王琼他们收拾饭桌，孩子们则到院子里斗狗、斗鸡、斗鹅玩耍起来，文青则在喂完了鸡鸭狗后，回房间看书了。

十几分钟后，从秀芹的房间里传来了她的呜咽声。这大喜的日子，秀芹怎么啦？

文青轻轻推开房间，姑姥姥、姑姑、叔叔们都在，坐在炕边的秀芹仍在不停地用手擦眼泪，大家都劝她别在为文化的失踪而悲伤。

原来，秀芹在高兴之余，不自觉地想起文化来。她自责自己的“过失”。然而，大家谁都没有责怪她。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努力寻找文化的下落。前不久，王晟还专门回了一趟苏北老家，又给在新疆工作过的老领导、老战友写信、发报寻找。王珏在一次去江、浙一带考察时，还特意与当地公安、民政部门联系。王鹏还去了一趟内蒙古当兵的地方寻找。结果，都没有文化的准确消息。这活不人死不见尸的日子让秀芹在背后不知流了多少泪，遭受多少外人的白眼。

文青蹑手蹑脚地来到秀芹身旁，递给她一块湿毛巾，眼含泪水地说道：

“三婶，别伤了身体，今天咱们家过节，五叔考进公安局，大家理应高兴。文化的事别提了，只要有线索，大家都会齐心协力地寻找的。现在，我可以帮您做点事，别的不需多想。”后来，在大家的共同劝说下，秀芹心情好了许多，擦了一下泪水，对大家说：

“真是对不起，我不该惹大伙不高兴。可我这心里总是感觉堵的慌，要是小文化现在回来了该有多好啊……”她用毛巾狠狠地擦了擦眼睛，抑制泪水。

王鹏在国庆节后，经过短暂的十五天的培训，被分配到一个距离市区近百里的小镇派出所当了一名刑警。

王鹏在着上新警服临行的那天，特意向秀芹告别。秀芹瞧王鹏穿上崭新警服那高兴劲，心中荡起了阵阵的悯爱之情，意味深长地说：

“这回离家远啦，嫂子照顾你少了，这么大了要学会照顾自己，工作要认真，要细心，对得起头顶的国徽，遇事要沉着、冷静、别蛮干，学会保护自己，有事往单位打个电话，让他人捎个口信，免得我们挂念。家中的事你不要惦念，唯一牵肠挂肚的事，就是那小文化，你可以利用工作机会，留意一下文化的下落。”

“是的，嫂子，你的话我话牢记在心，不会让你和关心我的人失望的。我会抽时间回家看望你们的。”王鹏说完，给嫂子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逗得秀芹开心笑了。

外面等候王鹏的警车“笛笛”鸣了几声喇叭，催促王鹏上车出发。

“去吧，好好干！”秀芹又一次叮咛他。

“一定！”王鹏坚定地说。然后，转身走出院子，乘上警车，走向新的工作岗位。

秀芹目送远去的警车，落泪了。

作者简介：李宝，笔名沐雨、子玉、李默默，首届茅盾文学诗歌奖十大最具有影响力诗人，国家中兴100伟大诗人，长城诗歌奖获得者，《当代中国诗人》文学工程院文学院士、签约诗人，诺贝尔文学奖大中华区最具竞争力100强诗人，荣膺“世界汉语诗歌十大卓越文化名人”称号。《大东北文学》《大连文学》《辽宁文学》签约作家。现任黑龙江省五大连池市公安局信访办主任，四级高级警长，五大连池市政协委员，中国报刊副刊会员，公安部文联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五大连池市文联作家协会副主席，省公安厅特约调研员。小说专著《黄土情黑土味》《红字墓碑》（2018年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李宝诗文集》（2020年世界汉语文学出版社），创作的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小说（小小说）等文学作品散见国内报刊网站，先后有80余篇（首）文学作品获得国家级省级等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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